再来一碗

All the courage disappeared I don’t remember how to share.


德恒×庞宽

ooc 乱七八糟



“能过来接我一趟么,鼓楼酒吧”


德恒盯着在黑暗中亮起的手机屏幕,打了个喷嚏,一截烟灰从右手边坠下去,落地前溶解在风里。


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,电子设备砸在脸上的光很陌生,这行询问语气的字符很陌生,靠在阳台上抽烟的自己也很陌生。


屏幕最上边的名字不陌生,但突兀。庞宽,他的队友,算熟人,关系还行,只是还行。


关系还行的熟人在晚上十一点多给他发了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,他随手划拉两下屏幕,发现庞宽上次给他发短信还是上个礼拜的事,内容是新的排练室地址,不痛不痒,像他们一直以来的交流方式一样:没有标点,没有停顿,没有请求,也没有什么感情。德恒有些无措,或者说是迟疑,在回复和无视间犹豫。


“行。这就到。”


估计是喝多了,别再出事,德恒是这么想的,机械地钻进车里按亮车灯的时候,除了眼前的黑暗,他感觉似乎什么别的东西也被划破了。


绕过那些频闪的光束和挥舞的手臂,绕过粘附在墙壁上、试图随着空气浸入毛孔里的嘈杂。德恒看见了庞宽,不是他想象中失神瘫软的醉态。庞宽看起来和平常一样,攥着一瓶酒倚在吧台边,挂着笑注视着身旁几个动作表情都很夸张的男女,时不时搭上一句话,勾起一阵略显浮夸的笑声。“合群又疏离。”德恒作出第一个结论,第二个结论是自己多半是个傻逼,把什么聚会上的小恶作剧当真了,毕竟眼前的人看起来神志清醒,精神状态良好,应该并不需要谁来接一趟。他定了定神,准备转身逃离这个尴尬的场景,然后仿佛存在什么冥冥的默契一样,庞宽叫住了他。


“可来了,走吧。”


“有事儿?”


“朋友办什么单身派对呢,我呆不住了,心烦想走,说的你有急事儿找我。”


“直接说家里有事儿不完了。”


“太假了,答应好陪人通宵来着,关系都不错,不合适。”


那您半夜折腾队友就合适了,德恒分不清自己是疑惑多还是气愤多,跟在庞宽身后走出酒吧,在扑面的凉风中拣回了些许理智,暗暗觉得哪里不太对劲。


“怎么想起来找我了。”


这种事平时不都找彭磊么,刚才也没见他在。后半句德恒没好意思问。


“他们不认识你,找别人容易露馅。”


庞宽愣了一下,回过头解释,德恒这才发觉他应该还是喝了不少酒,眼眶和脸都泛着红,声音也比平时颓软,每个字都裹着酒气。


“你别生气啊,我实在不知道找谁了。”


“没事儿,我正好在附近呢。车停前面了,快两步吧我看天儿不太好,掉雨点了。”


德恒随口扯了个谎,转移了话题,庞宽脸上那份突兀又不加掩饰的无措和歉疚让他莫名烦躁。帮个小忙而已,自己又不是被逼着来的,干嘛显得不情不愿的呢。


“你可别吐车上啊。吐车上赔钱。”


德恒打开车门,看着庞宽皱着眉跌进车里,顺嘴开了个玩笑,像世界上所有玩笑一样,无聊且毫无必要。


“嗯,赔,不是,没喝多。”


“行,回哪儿去啊。”


“都行,你家吧。”


庞宽吸了吸鼻子,歪头靠在车窗上,留给德恒一个蜷缩的背影,零星的雨滴在玻璃上砸出几朵花?“还说没喝多呢”,德恒看着副驾驶那团小动物一样的温热的散发着酒味的东西,感叹这要是个漂亮女的该多好,不过这个位置确实也坐过不少女的了,好看的难看的,笑着的哭着的,夸他的骂他的,他甩了的和甩了他的。德恒叹着气发动了车,不知道为什么会走神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
庞宽喝醉的状态他自己都摸不清,有时候正常冷静的像一口没喝,也有时候会突发奇想不干人事,比如骑摩托冲到朋友店里给鱼灌酒;比如打宾馆小卡片上的电话然后指使人家去隔壁房间;比如半夜被队友接回家不消停睡觉死坐在电视前非要看动物世界,看角马迁徙。


德恒心说这个点我上哪儿给您找动物世界,赵忠祥老师都睡了,公角马可能没睡,忙着睡母角马呢,要不我打个飞的去非洲大草原给您录一段吧。


然后他看着庞宽摊在沙发上一副看不着动物世界誓不罢休的表情,认命地打开电视调台,成功在遥控器被按碎前翻到了不知道哪个地方台的动物纪录片。


“看吧,这会儿是羚羊,反盗猎呢,等会儿角马就出来迁徙了。”


庞宽点着头死盯起屏幕,盯着那只被一群人类击伤又被另一群人类救下的羚羊。德恒转身准备回卧室,想了一下又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,坐回沙发里,没喝两口就感觉身边人的视线开始转移。


“别那么看着我,你别想喝了,待会儿冲楼下裸奔去我再拉不住你。”


德恒说完想象了一下话里的场景,没忍住发出几声轻笑,庞宽就跟着笑,眼睛弯弯的,像只靥足的狐狸。他伸手抢过了德恒手里的啤酒,一口气吞下去半罐,没有受到想象中的反抗和不满。


其实庞宽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干了什么、在干什么和为什么要这么干,今天发短信的时候也没想到德恒会来,他从来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麻烦任何人。但他就是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喘不过气,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太吵了,再不来个人把自己救出去怕是要死在那儿,七窍流血暴毙而亡。酒精适时麻痹了大脑,让求生欲盖过了理性。


其实他给好几个人发了短信,除了彭磊,包括德恒。有人回复了,有人没回复,但是德恒来了,只有德恒来了。


其实他知道德恒那会儿想问你怎么没找彭磊,他很感谢德恒没问出来,彭磊是他今晚,或者说已是此前并将是此后很多个晚上难受的主要原因。


“差不多得了,真想喝明后天再说吧。”


德恒还是阻止了他把剩下半罐也一饮而尽的举动,庞宽突然发觉他们俩的距离没有他想的那么远,至少不是一个需要想象或是换位思考才能理解的范畴,可能只需要一秒钟,或者一个念头,他们就会变成一样的东西,堆砌于此,堆砌于沙发上,电视前,或者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里。


然后庞宽任由手里的半罐啤酒被拿走,抹了抹嘴,转身跨坐在德恒身上,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。


“彭磊说他要结婚了。”


德恒愣住了,诧异于这个莫名的吻和这句突兀的话,更诧异于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抗拒,而是庞宽的嘴唇怎么比女人还软。他见过庞宽和男男女女接吻,戏谑的或带着一点真情的,但他不知道这个吻意味着什么,说实话,也不知道彭磊结婚到底对庞宽意味着什么。


他只知道庞宽现在很难过,不是通过什么眼神语气微表情判断的,庞宽现在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平静,除了脸上划过的两道泪痕。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,或者说必须说点什么。


“你是gay吗?”


庞宽被问笑了,他再次凑近了德恒说不上是认真还是迷茫的脸,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爱。


“那你呢?你是吗?”


“不是。”


“我也不是。”


他说完又亲了下去,得到了比刚才更热烈的回应,德恒缓缓把他压倒在沙发上,几乎是轻柔的吻落在他的侧颈上,嘴唇上,泪水尚未蒸发的眼睛上。庞宽喘着气,拽着德恒的衣领,他觉得自己又产生了那种叫作塌陷的感受,最近闭上眼睛时总会伴着酸涩溢出来的感受,最开始是胸腔,然后是腹部,膝盖,向上抵达脊椎,向下抵达四肢末端,全部塌陷。睁开双眼时,身体会重新组合,但永远不会再完整,每天都有一部分消失于虚空,被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吞噬掉消解掉。


熟悉的感觉驱散了一些醉意,庞宽感觉混沌的大脑渐渐清醒了过来,好像有人拿掉了蒙住五官的纱布,他听到了窗外传来的雨声,闻到了德恒身上陌生又熟悉的气息,尝到了嘴里残存的啤酒的苦味。意识到自己今天几乎把脆弱和秘密袒露给了不恰当的人,他突然感到羞愧,或者说是恐惧。


“我困了。”


于是他扭过头,松开手,试图像故作自然地开始一样故作自然地结束这件事。


“那我去给你找个毯子。”


德恒缓缓起身离开,他恍惚间意识到停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,是能让明天以及今后的每一天都能一切如常,装作今天没有任何事发生过的选择。


庞宽从沙发坐起,目光投向了电视,被救下的羚羊似乎已被宣告死亡,屏幕里只剩下几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和滔滔不绝的男人。他感到厌烦,关掉电视,意识到切断了屋内唯一的光源后又走到窗前。雨水在玻璃上急促奔走着,雾气映出他模糊的面庞。


德恒站在门口,抱着毯子看向他,静默像某种固体般在他们周围的空间内无限膨胀。直到雷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,一道闪电的光亮迟疑地来到他脸上,他退后一步重新藏进庞大的阴影,眼神飘忽地盯着窗外,盯着白烟滚滚的远方。


“庞宽,”德恒走到他身边,“你是在害怕么,还是别的什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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